梦清秋拉住了故云词，上前一步有些警惕也有些紧张，故作镇定道：“师傅。有什么事？”
女人抬头，退后一步掀开了拢住的布帘，笑道：“不要这么拘谨，何不进来一叙？”
还是故云词艺高人胆大，反牵着梦清秋走上了小舟。
女人与梦清秋交错，她突然发声问道：“这只是你朋友吧。”
梦清秋脸色不大好，冷漠的道：“你说呢。”
女人只是温婉一笑，等到她们走进舟中，放下了布帘。
小舟无人摇橹，但是却自己飘了起来，逐渐远离白堤……
内部空间较小，只是一张桌子，一盏烛灯，一张小床和桌上的一壶热茶。
女人摸了摸故云词的小脑袋，道：“小妹妹，能不能告诉姐姐我你叫什么名字啊！那么我可就先说喽，我叫做梦清淤，小妹妹你呢？”
根本不给故云词拒绝的时间，她直接把名字给说了出来，惹得故云词只好把名字告诉给了她。
梦清淤似乎一直在微笑着，她双眼微眯，听着故云词介绍自己的话，然后点点头，道：“故云词吗，真是好名字。”
说完，她又想要摸摸故云词的脑袋，不过被故云词给躲开了。
梦清淤收回了手，看着梦清秋笑道：“看起来小妹妹并不怎么喜欢我啊……”
梦清秋冷笑一声，道：“那自是最好。你叫我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不要在拐弯抹角了！”
梦清淤给她们倒了一杯茶，道：“没什么，只是关心关心你的终身大事罢了。”
梦清秋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于是也不再回避，道：“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
“好好好……”
梦清淤一连三个好，让她不要这么激动后，道：“终身大事作为师傅的我怎能不过问一下，毕竟我也算是你的长辈，自古以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听听？”
她转过头去看着故云词，道：“是不是啊小妹妹。”
“离她远一点！”
梦清秋吼道，直接把故云词给拖到了怀中。
故云词也没有反抗，她想要看看这被梦清秋称作师傅的人到底会怎样。
梦清淤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失望，看向了梦清秋，道：“我从泥泞之中捡到你，教导你一步步成为先知，获得权柄，成就清秋，到头来就是这么一个结果？我教导你如此之久，希冀带给你一个美丽的正常的童年，乃至于有一个正经的思维，而你现在在做什么？在违背天理！在做着苟合之事！”
梦清秋眼中也满是烦怒，她看着梦清淤，这个教导了她许久时间的人，本来还暂存的一丝尊敬都变作愤恨，道：“天理！苟合之事！难道要迎合所有人的观点才是正确？难道我就不能做我自己！”
梦清淤看着她恼怒的样子，叹了口气，道：“你是先知，是走向复兴的希望，是众人心中的完美，你的一切都不是你自己的，从何说做自己？”
她又转向了故云词，道：“看小妹妹年龄不大，你父母现在一定很担心你吧，早点回家，不要再跟她做朋友了。她不适合当你的朋友，你也不适合做她的朋友。”
梦清秋不放手，怒道：“凭什么？”
她威压尽出，压得船身一震，耳边传来呼啸声和剧烈的爆鸣声！
梦清淤冷哼一声，端起的茶杯往桌子上一压，顿时无双劲气勃发，四周草帘飞扬！那爆鸣声也骤然消失！
整个小舟逐渐平稳，四下寂静无声，只有这桌面烛台里灯火燃烧着细微声响。
“凭什么！就凭你是先知！你是族人们心中的向往！你就不能违背多数人心中的想法！你就必须要传承优秀的血脉！带领着族人走向辉煌！”
梦清淤严肃道，语气也渐渐恼怒。
故云词这时发声了，哪怕她看起来像个小孩子，但是也只是看起来像。
她摇头晃脑，似乎是一个高深莫测的思想家，嘴上带笑，手指好像指着什么真理一般转动。
“对于一个永生者说血脉传承是否有必要？我们都知道想要繁衍的欲望是自然刻录在基因中让生物得以延续发展的结果，繁衍就是生命有限所以寻求传承，那么对于无限的生命来说，传承是必须？诚然，下一代可能会进化得更完善，可能会比上一代更有潜力，可能拥有特殊的力量，但是呢？现在人类的武学基础都是前人们总结创新出来的，我们的智慧增加了多少？怎么不见一个更厉害的人创造出好于前人总结的武术？你一个刚生下来牙牙学语的小孩子能够空手碎石？不都是要积累，勤学苦练？而一个永生者能够积累的更多更庞大，他们知识更深邃，看见更广阔的星空，徜徉于无尽星海而获取无尽知识，先天优势更好。至于永生者，他们本来就永生，威慑力一直存在也不会消失，所以你在害怕什么？想让优秀的基因传承下去？但是永生者永存？后代有用？”
梦清淤怒拍桌，道：“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你不觉得你太极端了吗！”
故云词微微一笑，身体前倾望着梦清淤好看的脸庞，道：“你才知道你太过于极端了啊。”
梦清淤一愣，然后好似明白了什么，面色不悦的坐了回去。
“你……很厉害。”
梦清淤也不再称呼她为小妹妹了，只是意味深长的说道。
故云词也坐了回去，道：“如果不厉害一点，如何配得上她？一个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先知！在你们心目中至高无上，需要为你们着想的先知，就像她不是人一般。”
梦清秋听见故云词为自己说话，本来愤怒的神色一变，满是欢喜的低喃道了一声：“词儿……”
故云词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满是疑惑的回过头望了她一眼。
她面颊粉嫩，星眸闪耀，墨发飞扬，看得梦清秋觉得有一种“此生无憾”的感觉。
梦清淤冷笑道：“那又如何。先知，承接天命启迪智慧，身为至高必合人意，难道你愿意留下千古骂名？难道你不怕冷眼相对？”
故云词拦住了想要发话的梦清秋，道：“如果你因为周围人都喜欢同性而你不喜欢同性所以你要把你自己变成喜欢同性？”
梦清淤这确是答不上来了，不过她不甘示弱，怒道：“这两件事情有可比性吗！”
故云词反而疑惑，道：“都在讨论人性本身，有何区别？”
这下她无法再发声了。
故云词继续道：“其实，何必如此苦苦相逼？既然永恒，那么就有足够多的时间去追求自己所爱。爱谁不是爱？她喜欢什么是她自己的选择，你如此干涉，或许她还会心生怨恨。到时候就麻烦了……”
梦清淤欲要躺倒，不过才想起身后并不是床榻，于是又坐了起来，道：“你年纪小小，心思不弱。可惜你可知，并不是我在逼她，是时代所为！是大势所趋！是你我都无法反抗的力量！这是在救她！”
“时代！”
故云词念叨着这词，脸上逐渐没有了光彩。
“人的思维对于寰宇来说算得了什么。同样的，人的时代对于非人来说算得了什么。如果我不喜欢这个你所谓的时代，那么我会去尝试对它进行更改，让你们的时代变成我的时代。你要试试看吗。”
“哼！大言不惭！你认为你是谁！在时代的浪潮下，无人能够幸免！你如果不去接受，那么就等着被淘汰！”
梦清淤甩摆衣袖，正欲站起，不过故云词这时却说道：“你觉得我没有这个能力？”
她站上前，俯身望着故云词，好闻的气息喷吐而出，打在了故云词的脸上。
“你认为你能够做什么？人要有自知之明才好。我不知道你是足够聪明还是足够单纯，你认为改变一个时代就是一句话？这其中牵扯到太多太多，如果你没有足够的实力，那么你会被固守的老顽固们给撕碎！时代的改变是文明经由时间和自身发展所带来副产品，我觉得你不行，单凭你这种想当然的想法，毫无影响力的身份，哪怕你凭借着梦清秋改变了一些固有印象，也会被那些老顽固们给改回去，依旧是他们的时代！”
故云词听着她的话，却突然一笑：“看来你也不是那么听不进去。”
梦清淤直起来身，灰褐色的粗布衣裳下摆挂着几个小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了悦耳的“叮铃”声。
她指着自己的脑袋，道：“能够成就清秋的人，怎么会是傻子。”
故云词知道这次谈论毫无结果，只能草草结束。
不过，她见着梦清淤有着送客的想法，大声说道：“试想一下，男性和女性有什么区别？”
梦清淤本想抬手送客，不过此刻扬到一半的手却停了下来，缓缓收了回去，示意她继续说。
故云词站了起来，道：“男性与女性，自然是有区别的。不论是生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男男女女形形色色，但是我们呢？练武寻道，追求本心，那么对于我们来说，男女性别是否必要？一切是看资质还是看性别？武道，修炼，本该成为最不公平的公平，可是怎么……”
梦清淤怅然一笑，脸上不再平静，反而是一股忧郁。
“知道为什么我比大多数清秋都走在前面吗。这个世界可不是武力和说说就能改变，不要想得这么简单。”
谈话结束，四周景色变幻，不再是船中景象，而是回到了白堤旁。
故云词坐在梦清秋身旁，看着平静无波的湖面，突然说道：“是我唐突了。原本以为是来阻止这断关系的，没想到你师傅是来对我们透露信息的。她可不是那些老顽固，同时也在督促你要变得更强。”
梦清秋不知那里甩出一条竹竿，也没有穿线，垂钓在湖上，道：“那不是和你说的吗。我倒是没有什么关系。”
故云词看着远处铁栏栅外面的街道，那里灯火阑珊，虽没什么人，但也不可否认那种靓丽的夜景，由近及远，在一片漆黑的夜空下，整个余烬城显得无比辉煌。
“我们生活在栏栅内。”
她如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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